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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1章 悔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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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1章 悔恨

◎她是個了不起的人。◎

寒風漸起, 祭神臺上天渾地莽,所有人的臉上皆是凝重之色。

梁帝嘲諷一笑道:“姑姑可是來逼宮的?”

大長公主幽幽嘆了口氣,回頭看向底下的朝臣, 揚聲道:“本宮今日來此, 只為李氏家事。”

頓了頓, 她繼續道:“第一,陛下的確是我李氏皇族, 乃晉王親子。蕭承嗣之流乃子虛烏有, 他不過是東陽先生收養的棄子罷了。此事晉王可證實, 諸位倘若不信,可現場滴血認親。”

她又看向穩婆, 道:“寧王妃生下的是早產兒, 還是足月兒, 嬤嬤可否再說一遍。”

穩婆立即跪地叩頭道:“寧王妃生下的是早產兒,方才草民說的那些話都是被人逼迫的, 他們抓了草民的孫兒逼迫老婆子作假證誣陷寧王妃。”

大長公主又讓人取來清水,分別取了晉王和梁帝的一滴血,血很快便融合在了一起, 內侍總管劉全捧著碗讓列位大臣細看。

眾人這才回過神來, 跪地叩拜道:“吾皇萬歲!”

寧王嚇得臉色雪白, 跟著跪地哭訴道:“姑姑,我是被逼的, 是程瑜逼我的……”

“咳咳……”大長公主拿帕子掩了唇,半晌才看向寧王, 道:“知道我當初為何沒有選你嗎?”

寧王涕淚橫流, 搖了搖頭茫然地看向大長公主。

她笑了笑, 眸子裏閃過一絲晦暗之色, 道:“因為你沒有陛下心狠。”

聞言,梁帝瞇了瞇眼,未置一言。

大長公主朝著張行舟招了招手,道:“聖旨給我。”

“不,殿下,我不能給你。”張行舟從大長公主的言辭中窺探了她接下來的行動,他死死抱緊了聖旨揣入懷中不肯松手。

魏巡上前用力從張行舟懷中扯了出來,雙手奉於大長公主。

“這封詔書是假的,魏老侯爺也並未得任何遺詔。”她說著就拿起詔書走向了正在燃燒的一只燔柴爐,毫不猶豫地將其投入大火之中。

火舌躥起,頃刻間就吞沒了明黃色詔書,梁帝的神情為之一振,他藏在袖間的手顫了顫,目光在大長公主的背影流連,卻在她轉身的剎那又再次收回目光,換作了冰冷模樣。

張行舟卻再次發了瘋,他沖向梁帝,怒吼道:“你這狼心狗肺的畜生!殿下為了你可以舍棄自己的性命,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害她,當初程戈出征之前你賜予他的酒,大長公主明知道有毒……”

大長公主看了陳至一眼,淡淡道:“堵上他的嘴。”

旁人不知是什麽,程瑜卻一瞬間明了前因,他激動地喊道:“原來是那杯酒!”

當初西域諸國聯軍寇邊,程戈稱t z病不出,梁帝將陳國公主嫁予大將軍沖喜,大將軍病勢好轉答應領軍出征,但在餞行宴上,梁帝親自賜酒,大將軍原是不願喝的,是大長公主搶過酒盞一口飲下,又拿言語激大將軍,他這才上了當,飲下那杯潛藏的毒酒。

世上不知的是那酒雖有毒但憑白是驗不出來的,只因缺了一味藥引——綠鬼藥玉。

綠鬼藥玉的香氣是毒發的藥引,而藥玉本身亦是解藥,只需將玉碾成粉末飲下便可解毒。

可沒有人知道大將軍中了毒,便是世上最高明的大夫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。

“哈哈,可笑真是可笑!”程瑜笑得滿眼是淚,被侍衛押下去時仍是瘋狂大笑著:“我程家百萬之軍竟毀於一婦人之手……”

祭天大禮毀於一場籌謀已久的宮變,梁帝自覺有愧於天,於祭神臺外長跪一日,直至昏厥方被送回皇宮。

永嘉醒過來時人已在皇宮,她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一幕,驚慌地喊著魏樅的名字,海棠急忙道:“殿下別急,魏將軍無恙,他昨日夜裏便醒了。”

“他人在哪兒?”

海棠道:“在魏府,太醫也瞧過了,沒有危險,殿下放心就是。”

她這才將一顆心放下,昨日出了那樣大的變故,她尚且糊裏糊塗不知所以,問海棠她也知道不甚清楚,只囫圇吞棗地將自己聽聞的結果告訴了她。

但好在大家都沒事,永嘉聽罷松了口氣,安心用過膳後才去尋皇兄。

到了紫宸殿外,被劉全告知大長公主在裏面,永嘉本也想見見姑姑便讓劉全進去通稟,誰知劉全卻說梁帝特意叮囑過不許任何人進去。

“放心吧劉內監,皇兄若是怪罪下來有本宮替你擔著。”說著她便徑直跨入殿內。

劉全本要阻攔,誰知跟入外殿就聽到從裏面傳來的爭吵聲。

“你便如此恨我嗎?”

劉全嚇得立馬縮了回去,有些話公主聽了沒事,他聽了便是死罪。

退回到殿外,他立即將門關上,再次叮囑外頭的內侍不許放任何人進去。

“對,我就是恨你,如果不是你,我母親也不會瘋,更不會死!我父親也不會因此恨上我們兄妹,十年不肯離開道觀……”

大長公主的聲音中透著一絲哀婉,她道:“當初父皇選了你與李敦一同入宮,並將你二人交予我看管。我本是為了考察你二人過往,卻在無意間察覺到你母親與蕭承嗣的關系,考慮再三後將此事告知了你父親。我也沒有料到,二哥會拿你和枳兒的性命來要挾寧王妃,要她親手殺了蕭承嗣。”

永嘉的腳步頓住,夢境裏的一幕幕不斷重新,竟變得無比清晰起來。

雷電、暴雨,跪在雨地裏的男女,帶血的匕首……

原來一切都是真的!她想起來了,最後的關頭是皇兄捂住了她的眼睛,將她帶回房中哄騙她那都只是一個夢。

李赟冷笑:“所以我為什麽不能恨你?”

聞言,大長公主亦是笑了,聲音比之前多了幾分冷酷,她道:“可是赟兒,你的母親真的是因我而死嗎?明明是誰親口告訴她,皇帝的母親不能是一個瘋子!究竟是誰逼死了她?!這麽多年來,你明知枳兒愧疚卻從不肯告訴她真相,讓她背負著弒母的心結自苦了十多年……”

“別說了!別說了……”李赟近乎哀求地道:“我那是被逼的,我不是故意的,我沒有……害死母親……”

然而長寧卻沒有就此放過他,反而愈發冷靜地說道:“當初你將枳兒下嫁程戈,是否已經算好了她會選擇與程戈同歸於盡?”

一陣可怕的寂靜之後,內殿忽然傳來了癲狂的笑聲,“是啊,我了解枳兒,她怎麽會願意嫁給那老匹夫,我將綠鬼藥玉給她就是要她親手結果了那老東西,但是我沒有要枳兒死,我安排了人會救她。”

長寧深吸一口氣道: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遺詔的內容?”

一陣可怕的沈默過後,殿內響起了李赟古怪的笑聲。

“是。我一早便猜到了,可笑朝臣竟都以為那遺詔是為了我。”李赟的手指拂上龍椅上的蟠龍紋路,冷冷一笑道:“先帝那般疼你,為了你不惜與世家決裂,他怎麽可能留下一道兒聖旨來牽制你,他恨不得親眼看著你登上皇位。”

聞言,長寧踉蹌退後,手扶著幾案,怔怔良久,眸中漸漸氤氳起大片的霧氣。

“好,很好!不愧是我選中的人。”頓了頓,她垂下眼眸,道:“其實你不必如此,我從一開始便無意於皇位,它在你們眼中是香餑餑,於我卻是牢籠……咳咳……”

她說著竟是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,一直默不作聲的陳至忽然上前幾步,從她腰間的荷包裏掏出藥瓶倒出幾枚藥碗餵入她口中。

眼前被遞過來一杯水,長寧的目光停留在他袖口的龍紋之上,微微一笑接過茶盞,一口飲下。

李赟心底觸動,起初他從張行舟口中得知姑姑是心甘情願飲下毒酒時是有些不信的,但此時此刻卻莫名地信了。

“可是姑姑,我終究是不放心吶。”

你那麽厲害,你若不死,我又怎麽能安心呢?

長寧止了咳,望向李赟的眼神有剎那間的怔忡,最後竟嗤笑一聲道:“赟兒,你是天生的帝王。姑姑沒有選錯。”

永嘉不記得自己是何時離開皇宮的,她被海棠攙扶著來到了魏宅,直到坐在了魏樅的床前,她依舊是恍惚的,她輕輕開口問道:“你是何時投靠皇兄的?”

魏樅不知發生了何事,但瞧著永嘉的神色便知她心情低落,只一五一十答道:“五日前,我讓兄長替我送了一封信給陛下。”

她繼續問:“這麽說來,你事先已經知道姑姑不會反?”

他點了點頭,那封遺詔一直在魏家人手中,他一早便看過,倘若大長公主想要那大位,她一早便做了,何苦要等著陛下羽翼豐滿。

“可是為什麽姑姑要放任張行舟勾結寧王作亂?”

魏樅默然片刻,擡眸凝視著永嘉的眼睛,認真道:“枳枳,長寧殿下是個了不起的人。”

頓了頓,他道:“殿下自知命不久矣,她一旦出事,手下那些常年與陛下作對之人必然會另尋新的靠山,動亂不可避免。恰好在此時,寧王與程家勾連竟生出了野心,大長公主便故意向手下人透露了些自己的病情,果然就有人坐不住了……”

永嘉生在皇家,對權力爭鬥並不陌生,她也明白一直想要將陛下拉下皇位的並非長寧姑姑,是她身後聚攏的世族與權臣。

“殿下只是想在自己臨死之前徹底解決這個麻煩,還陛下一個清朗的大梁朝廷。”

永嘉聽著聽著眼中依稀有了淚光,她擡起頭,淚眼婆羅地望著魏樅,哀聲抽泣道:“可是我曾不止一次地希望她死掉……”

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角滑落,她伏倒在塌邊,哭得泣不成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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